燕然城官员在城门口迎接,免不了一场宴饮。
宴饮设在问雁楼,是燕然城最豪奢的酒楼。
众官员把酒言欢,都对这位新来的监军颇为尊重,向他敬酒。
陈守虚也知道他们为什么对自己如此热情。侍御史虽然只是正六品官,但位卑权重,掌监察谏议之权,可以将他们的行事直接上达给天子。如果他能在当今跟前为他们美言几句,自然可保他们仕途顺利。倘或说出一两句贬低之言,后事也就难以预料。
因而他们的热情和尊重,对着的也只是他头顶的官帽罢了。
陈守虚眼眸半垂,掩去心底的不耐。他莫名想起林辰,倘或她在此处会如何呢?大概是平静地将宴席的一切都收入眼底,淡笑,不语。
他轻笑,以不胜酒力为名推却众官员的敬酒。
燕然城官员也不为难他,兀自饮酒。
他坐在原地也无事,想去屋外透气,起身,却突然被人拦住。那人伸手递给他一杯酒,笑道:“陈御史再饮一杯?”
陈守虚一抬眼,差点没把他打一顿。无它,实在是因为他长得太过残忍,鞋拔子脸,八字眉,三角眼,塌鼻梁。气质猥琐,举止荒疏,本应该是喜乐的笑,看起来却那般油腻奸猾。
陈守虚忍住心底的反感:“你是?”
那人将酒杯塞到陈守虚手中,奸笑道:“本官是右副都护王隐,从四品”。
燕然城是安北都护府的治所,设置都护一位,左右副都护两位,左副都护即是林辰。
陈守虚看他一眼,发现果然还是太残忍,收回视线:“下官不胜酒力”。
王隐三角眼一翻,强行把酒杯塞到陈守虚掌心:“不给面子?”
行径无赖,陈守虚不愿和他多纠缠,微抿一口。
王隐看一眼酒杯,呵呵冷笑:“要死的鱼都比你能喝”。
来者不善,陈守虚冷冷道:“酒至微醺,点到为止。”
王隐八字眉挤在一起,砸碎酒杯:“给你脸……”
他的话还没说完,坐在高位的老都护猛地站起,一拍几案,呵斥道:“王隐!”
王隐见老都护说话,闭了嘴,满脸不悦地坐回自己的位置。
经此一事,陈守虚更是不愿多待。他向老都护行礼告歉:“下官不胜酒力,先行告退”。
老都护瞪了王隐一眼,亲自送陈守虚下楼。刚一踏出屋门,他向陈守虚抱拳道:“陈御史请自便。王隐不通俗务,多有冒犯,是老朽御下不严,还请御史海涵”。说罢一躬身,以示歉意。
陈守虚看见老都护鬓间的白发,急忙搀扶他的手臂:“徐都护言重了”。他的确不喜欢王隐的性子,但不与他来往便可,倒也没有要报复的想法。
徐都护直起身,见陈守虚杏眼里的确没有介怀,方才笑道:“陈御史好性情。不如饮一杯再走?”